月光苍冷的像一把刀,狠狠劈在玉莲的心上,几乎要把她的心剖成两半。
她背贴着假山粗粝的石块,脚下青石板缝渗出的夜露浸透鞋底绣鞋,刺骨凉意顺着足跟攀爬到心头。
望着永五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,玉莲心跳如擂鼓,心脏几乎快从胸膛中蹦出,嗓音发颤。
“永五,你帮帮我好不好……”她喉间哽咽,“我不想回去……”
月光透过假山投射在永五身上,让他一半的脸陷在阴影中,玉莲清晰地听见自己肋骨间心脏跳动的闷响。
闻言,永五的眼眸却平静地像一潭死水,望着玉莲那双慌张的、带着渴求的眼,他没有半分动容,以一副疏离、公事公办的态度开口:
“抱歉,玉莲姑娘,在下不得不带你回去。”
玉莲只感觉浑身的力气像是在一瞬间被抽走,她几乎快要站不住,摇摇欲坠的刹那,玄铁刀柄破风抵住她后腰,繁复纹路的棱角隔着素衣硌进脊骨凹陷处,刺骨凉意蛇行般窜上背椎。
玉莲仰头看见永五下颚绷紧的线条,被月光削得冷硬如刃。
永五抓住她的胳膊,垂眸,低声道:“得罪了,玉莲姑娘。”
话音未落,玉莲只觉脚下一空,他的玄袖翻卷在夜风中猎猎作响,她的素色裙裾在空中惊惶绽开,他抓着玉莲,运用轻功,在屋檐上穿梭,几个起落间,屋檐的黑影在脚下飞速掠过,冷风灌入袖口,刺得肌肤生疼。
当双足再次触到实地时,玉莲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厢房外,檐下的灯笼投下昏黄的光,将一圈家丁的影子拉得老长,扭曲地缠在朱漆廊柱上。
为首的家丁见了玉莲,忙堆出一副笑脸,那笑容像是画在面具上的,虚假得令人作呕:“玉莲姑娘回来了?主子等您好久了。”
说着,他为玉莲打开了房门,檀木门槛在眼前缓缓开启,一股浓郁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,混着檀香的味道,厚重得几乎让人窒息。
玉莲的脚步僵住,那门槛像是一道阴阳的分界线,外面是人间,里面是炼狱。
永长安优雅地坐于桌前,修长指间拈着一枚玉玦把玩,抬眸时,眼底幽暗若深潭。
玉莲只觉得牙关都在打战,仿佛屋子里有什么吃人的恶鬼,她僵硬着身子粘在屋外,不敢往内踏出一步。
永长安清润却充满致命诱惑的声音,缓缓从里飘出:“莲儿,进来。”
短短四个字,却像是重锤,锤在玉莲的心上,玉莲身子一颤,想要抬脚,却发现脚早已僵硬地像被粘在了地上,无法往前挪动一步。
“呵。”永长安喉间溢出的轻笑震得烛苗一晃,“还要我抱你么?”
蜡烛静静燃烧着,烛泪缓缓滴落,玉莲终于强压下内心的恐惧,手攥紧了又松,指甲深陷掌心掐出月牙血痕,轻呼出一口气,她才缓缓抬脚,迈过门槛,走了进去。
一步,两步。
走到距永长安五步的位置,她便停下了脚步。
永长安轻飘飘瞥了门外一眼,门立刻被外面的人轻轻关上。
他倏地缓缓站起身,高大的身影瞬间搅乱了满室烛光,玄色袍角扫过木质地板,如某种优雅地猎食者一般朝玉莲逼近。
他逼近的脚步声深沉,一下、一下,像敲击在玉莲的心弦上,雪松气息铺天盖地弥漫过来,玉莲被逼得踉跄后退。
玉莲的心跳加速,慌张不已,直到后背抵上了木门,才发现自己早已退无可退。
永长安唇角缓缓勾起,继续逼近,他伸手撑在她耳侧,将她困在这方寸之地。
他低头时,一缕乌发自肩头滑落,扫过玉莲惨白的脸颊,如毒蛇爬过,让玉莲不自觉想起曾经落于她脖颈的竹叶青。
那冰凉的触感,一般无二。
“莲儿,准备好了吗……”
玉莲仰头看见他幽暗的墨色双眸,钉住她如祭台上捆绑的羔羊,她将贝齿轻咬下唇,眸中泪光闪烁。
“可不可以……放过我……求你……”
她哀鸣未落,雪松香气陡然浓烈如实质。
永长安低声道:“莲儿,我已经给过你太多时间,让你爱上我,是你自己不珍惜……”
紧接着,他唇角勾起近乎残忍的弧度,“现在箭在弦上……让我放过你……你觉得,可能吗?”
玉莲喉间破碎的呜咽将溢未溢时,永长安手臂骤然发力,忽然她整个人天旋地转,被他一把打横抱了起来。
永长安抱起玉莲,往床榻走,玉莲在缩在他怀中,像只被猎人拎住后颈的幼兔,只能把自己缩紧,一动也不敢动。
玉莲被他轻柔地放在床上,鞋子早在上床的时候被蹬掉了,她努力朝身后缩去,却仍旧无法阻止他和她越靠越近。
红罗斗帐被再次放了下来,伴随着烛火摇曳,不断有衣物从帘帐后抛出,落至地上。
就在玉莲再度绝望之时——
“叩叩。”
清晰冷静的敲门声再度响起。
永五那平淡无奇的声音,在此刻宛若天籁。
“主子,又出事了。”
永长安的手正轻轻拂过玉莲因紧张被汗水打湿的鬓角发丝,陡然听到这个煞风景的声音,眉头用力拧起,清润的声音此时隐含着怒意:“又出什么事了?!”
门外的永五道:“还是货物。”
帐内陷入死寂,良久,永长安深吸一口气,翻身而起,平复好心情,穿上衣服。
床内的玉莲裹着被子,紧张的心跳缓缓平复。
永长安穿好衣物后,回头瞥了玉莲一眼,唇角勾起一抹凉凉的笑意。
“既然今日天公不作美,那便改天吧。”
“我们之间,有的是时间。”
撂下这句话,永长安便起身离开出了门,随着“砰”地一声,门被他甩上。
直到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,玉莲才从裹着的被子里钻出来透气。
玉莲知道,今日永长安应该不会再回来了,她心里松了口气。
今天一整天神经紧绷,加上滴水未进,玉莲早已疲惫不已,只在床上躺了一会儿,便沉入了梦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