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死亡,一点点画面融入苏绾脑海之中,趁乱逃跑被乱剑杀死、躲在角落被暗器致命、就连不下楼表演,只要听到“有刺客”三个字,不一会也要强制跳楼。
苏绾决定不再逃跑,她想到一个绝妙的法子,既然逃不掉,那就先苟活下来吧,找人给她赎身,到时候再逃出来,可不更容易,苏绾走出房门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男子。
眼光放在一个冷面的男子身上,那个男人独自坐着,黑色锦袍上绣着暗纹,袖口半卷,露出一截劲瘦的手腕。他没喝酒,只把玩着手中的扳指,侧脸线条冷硬,眉眼间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。周围的喧嚣仿佛都绕着他走,自成一个安静的圈。
就是他了。
苏绾不知道他是谁,但是坐在二楼的肯定是富家子弟。不知道他会不会买她,甚至不知道跟着他会不会陷入更糟的境地。但循环死亡的恐惧像藤蔓勒得她喘不过气,她必须赌一次。
她提起裙摆,一步步向男人的座位跑去。无视周围骤然投来的目光,径直停在那男人桌前。
“公子。”她的声音有些发颤,却异常清晰,“带奴家走,奴家什么都能做。”
男人抬眼,那双眸子很深,像结了冰的湖面,看不出情绪。他打量了她片刻,目光从她素净的脸滑到紧攥着裙摆的手,忽然嗤笑一声:“哟,舞坊里的姑娘,都这么直接?你叫什么?。”
“我叫苏绾,”苏绾咬着唇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,“我只想离开这里。您若肯带我走,奴家……任凭差遣,上刀山下火海,没什么我不能做的。”
他没立刻回答,手中转着扳指陷入沉思。不久,他忽然起身。
“这是你说的,随我来。”
说完这句话,没带任何情绪。他转身就走,衣服扫过椅角,留下一阵清冽的冷香。
苏绾心脏狂跳,几乎是本能地跟上他的脚步。穿过喧闹的大堂,走出那扇沉重的木门时,她回头望了一眼——雕花窗棂上的裂痕在暮色里模糊不清。
这一次,应该能结束了吧?她攥紧手,快步跟上那个逐渐融入夜色的背影。
刚踏进那座朱门大院,苏绾还没来得及看清飞檐斗拱的精致,就被一阵尖利的女声钉在原地。
“好啊周殇离!你敢把那些肮脏之地的狐狸精往府里带?!”
一个穿着石榴红褐色衣裙的女人快步冲过来,鬓边的赤金步摇随着动作叮当作响,眼神像淬了毒,直直看向苏绾。她身后跟着四五个仆妇,个个垂着手,却都用看好戏的眼神瞟过来。
苏绾懵了。成婚了?眼前这气势汹汹的,是正妻?
她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周殇离,男人眉头微蹙,语气平淡:“沈小姐,她是我买来的侍妾,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置喙!安置在西跨院便可。”
“侍妾?”那女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几步冲到苏皖面前,抬手就要打过来。苏绾下意识后退,却被她死死攥住手腕,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。
俯视般打量着苏绾:“看着听话,就像个好的?进了我府的门,就得守我的规矩!”女人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,“告诉你,别想着攀高枝,我们家王——”
“够了。”周殇离冷声打断,伸手拨开她的手,将苏绾往身后拉了拉,“沈清清,闹够了就回你院里去。”
被称作沈清清的女人愣了一下,随即眼圈就红了,却不是委屈,是怒火:“周殇离你护着她?我不顾你的名声嫁给你,要不是我和我的母家能有你今天吗,你就这么对我?!”她忽然转向苏绾,声音拔高,“你给我记住了,这府里,只要我沈清清在一天,就没你蹦跶的份,哼!”
说完,她狠狠瞪了周殇离一眼,甩着袖子带着人怒气冲冲地走了,路过廊下的花瓶时,还一脚踹了过去,瓷片碎了一地。
苏绾站在原地,手腕火辣辣地疼。小三?这个词像根针,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。她看向周殇离,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淡淡道:“西跨院偏僻,她平日不会去。你安分住着,别惹事。”
说完,他也转身走了,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不过是掸掉了衣上的灰尘。
苏绾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,又看了看满地狼藉,忽然觉得这府里的空气,比青楼的熏香还要让人窒息。
循环是结束了,可好像……跳进了另一个火坑。“算了算了,还是找个办法先跑路吧”苏绾有气无力的说道。
第二天苏绾出奇的起的很早,伸了伸懒腰,经过上次的死循环开始,都没怎么吃饭,苏绾感觉肚子都饿了。苏绾来到主院,准备去找吃的,没想到被一个尖锐的女声叫住“干什么呢,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,回你的小院去”!苏绾不服气的说道:关你什么事啊,你家里有条那么宽的河吗?真是溺死的鸭子,死鸭子嘴硬,管的宽。
“你你你…你这个贱人,我现在就去找我家主人给我做主”。苏绾得意的说道:去吧去吧,真是个狗腿子。
苏绾正蹲在西跨院门口捡地上的瓷片,就听见院外传来一阵更尖利的吵嚷,比刚才奴婢的火气还要盛三分。
“苏绾你个毒妇!当我不知道你那点龌龊心思?”
沈清清快步冲进来,梳着双环髻,发间珠翠却歪歪扭扭,显然是急着赶来的。她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,眼神凶悍得像要吃人。
这不完了,遇到这种恶毒女?苏绾心头一紧,下意识往廊柱后缩了缩。
苏皖显然也没料到她会来,气势上不能输,所以把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:“你的狗腿子,你自己不管好!你现在也敢来教训我?”
“我教训你?”沈清清冷笑一声,几步冲到苏绾面前,指着她的鼻子骂道,“别以为你是周殇离带来的人,就真当没人治得了你?还敢对我的人指手画脚,我看你是活腻了!”
苏绾脸色铁青:“我教训府里的奴婢,也需要向你汇报吗?是她出言不逊在先,也没想到你养的狗腿子,真会告状。”
“狗腿子?”沈清清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忽然提高了声音,眼神淬着狠意,“她是不是狗,还不是你说的算?后院那条老黄狗,的确有好久没开荤腥了——”
她猛地转向身后的仆妇,厉声下令:来人啊“抓住她!把这毒妇的肉割下来,给老黄狗开荤!”
那两个仆妇立刻应了声,狞笑着朝苏皖扑过去。苏皖吓得脸色惨白,连连后退:“沈清清!你敢!我是周殇离带回来,他平时可宠爱我,我受个冷他都要心疼我半天。!”苏皖紧张的说道。
“侍妾又如何?”沈清清步步紧逼,眼底满是疯狂,“你就算是个美人胚子,我也是王妃,你只是个奴婢而已,你心里没数吗?要不是你有点狐媚子的伎俩,你还不配!敢挡我的路,我就让你死无全尸!”
苏绾看得浑身发寒,这府的水,比她想象的还要深。,这沈清清,简直是个疯子。这什么穿越啊,这是死亡追杀呀,她攥紧了手里的碎瓷片,只觉得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——这场闹剧里,她这个“导火索”,恐怕也难独善其身。
“住手!”
一声冷喝像淬了冰,穿透院中的嘈杂。沈惊寒不知何时立在月洞门口,玄色衣袍被风掀起一角,眼神沉得能滴出水来。
那两个仆妇的手刚要碰到苏绾,闻声猛地僵住,回头看见他,吓得“噗通”跪在地上,脸都白了。
沈清清脸上的疯狂瞬间褪去,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,快步上前想去拉他的袖子:“王爷,你可算来了!苏绾她……”
“滚。”周殇离的声音没什么起伏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。
沈清清的手僵在半空,眼圈唰地红了:“王爷,你就这么护着她?她刚才还想欺负你的王妃……”
“本王的话,听不懂?”周殇离冷冷瞥了她一眼,那眼神里的厌恶像针一样扎人。
沈清清咬着唇,不敢再说话,狠狠瞪了苏绾一眼,带着仆妇灰溜溜地走了,连脚步声都透着仓皇。
院里终于安静下来。苏皖还维持着后退的姿势,脸色苍白,鬓发散乱,刚才的嚣张荡然无存,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怔忡。苏绾惊奇的说道:“原来你是王爷”!
周殇离没看她,只转向地上的狼藉,对闻讯赶来的管家道:“收拾干净”。
“王爷。”苏皖忽然开口,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你……你刚才为何要救我?”
周殇离回头一顿:“你是我买来的,本王当然要对你负责,好了,等会来本王书房,我有事要跟你说。”
说完,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沈清清僵在原地,看着他的背影,眼底闪过一丝复杂——有难堪,有不甘,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松动。转头便对苏绾说:“小贱人,你只要有一天待在这王府里,我就有一万种让你生不如死的方式折磨你,你最好把自己洗干净了,乖乖上路,我们走”!
苏绾从廊柱后走出来,看着这诡异的一幕,忽然觉得这府的每个人,都像蒙着层看不透的纱。而这场刚刚平息的风波,显然只是个开始。
书房里的檀香袅袅升起,苏皖垂着头,指尖绞着衣袖,大气都不敢喘。
周殇离坐在紫檀木书桌后,笔尖在纸上沙沙滑动,半晌才抬眼:“两日后的赏花宴,你随我去。”
苏皖猛地抬头,眼里满是错愕。
“管家会把衣裳送来给你挑,”他放下笔,指尖叩了叩桌面,“穿得华丽些,别丢了王府的脸面。”
“王爷,”她声音发紧,带着难以置信的紧张,“这种场合,不是该带王妃去吗?我……我去算什么?要是我抢了这位恶毒王妃的位置,我还有命活嘛,她不得把我大卸八块啊”!苏绾窃窃私语着。
周殇离抬眸看她,眼神淡淡:“怎么?你不想去?”
苏绾刚要拒绝,就听他慢悠悠补了句:“若是不去,往后便一世都安分守己的在府里吧。只是你也清楚,王妃的手段,怕是等不到‘一世’。”
那语气轻飘飘的,却像块冰砸在苏皖心上。她瞬间想起沈清清刚才那副疯狂的模样,打了个寒噤,忙不迭点头:“我去!我去!能为王爷效劳,是奴家的荣幸!”
说完,她犹豫了一下,小声问:“王爷,奴家……能提个小要求吗?”
“说。”
“我想……明天出去逛一逛,买点东西。”她攥紧衣袖,声音带着恳求,“奴家好久没出过府了。”
周殇离眉峰微挑,似笑非笑地看着她:“你不会是想趁机逃跑吧?毕竟,本王可是花了不少银子把你买回来的。”
“不是的!绝对不是!”苏皖慌忙摆手,脸颊涨得通红,情急之下带上了几分娇憨,“奴家就是想去买点珠花丝线,求求您了好王爷,就让我出去一趟吧?”
看着她紧张得鼻尖冒汗,却偏要挤出讨好笑容的样子,周殇离心里莫名软了一下,面上却依旧严肃:“准了。让管家派两个奴婢跟着。”
“谢王爷!”苏皖眼睛一亮,忙屈膝行礼,嘴角忍不住往上扬——不管他是为了什么,能出去透透气总是好的。
她转身退出书房时,没看见周殇离望着她的背影,指尖在桌案上轻轻点了点,眼底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。
苏绾揣着从自己那点微薄月例里攒下的碎银子,刚踏出沈府侧门,就听见身后两个丫鬟亦步亦趋地跟着。她眼珠一转,故意往人群扎堆的杂货市集挤,趁着小贩叫卖声最嘈杂时,矮身钻进一条窄巷,三拐两绕就没了影。
“呼——”她靠在斑驳的墙根喘气,拍着胸口低骂,“不逃跑的才是傻子!”一想到沈清清那淬毒似的眼神,还有周殇离深不见底的心思,再加上府里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,她就浑身发毛,“留着早晚被磋磨死!”
可自由的喜悦没持续多久,茫然就涌了上来。她望着街上穿长袍戴方巾的行人,还有插着小旗的马车,抓了抓头发:“这到底是哪个朝代啊……早知道当初看小说不跳剧情了,就记得个开头,脑子还跟筛子似的!”
她琢磨着得找个人问问,可看来看去,不是行色匆匆的百姓,就是一脸威严的官差,哪个都不像好搭话的。正犯愁时,街角一块褪色的木牌晃进眼里——“万事堂”,旁边还刻着行小字:“知天地事,解世间惑”。
苏绾眼睛一亮,刚要迈进去,就被门口小厮拦住:“客官,先付点费用吧,一百两。”
“多少?!”她差点跳起来,“抢钱啊?”
小厮面无表情:“我家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,一百两算便宜的。”
苏绾咬咬牙,摸了摸怀里仅剩的那点银子——还是她从原主旧物里翻出来的。可为了活命,只能认了。她肉痛地付了钱,被领进一间摆着无数卷轴的屋子。
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坐在榻上,闭着眼慢悠悠道:“问吧。”
“这是哪个国家?现在是什么时候?”
“安国,启元二十三年。”
“那……那边那个王府的那位王爷,是哪位王爷啊?”
老者睁眼瞥了她一眼:“当今圣上第六子,十三岁从军,十五岁破北狄,二十岁封离王,少年鲜衣怒马,战功赫赫,但是不受当今圣上宠爱,三年前一场战役后,便回京闭门少出了。”
苏绾心里咯噔一下,原来还是个有故事的狠角色。她又追问:“那……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或事?”
“倒是有一桩,”老者捻着胡须,“丞相府那位在乡下养了十五年的嫡女,上个月刚被接回府,听说性子野得很,一回来就闹了不少笑话。还有镇国将军家的小儿子,年方二十,刚凭一场胜仗升了骠骑将军,是京里新晋的红人。”
苏绾心里慢慢有了数——这不是她当初跳着看的那本古早言情吗?男主是那个少年将军,女主是丞相嫡女,而周殇离……好像只是个前期有点戏份的配角?
她松了口气,又有点发懵:配角的王府都这么凶险,那主角团岂不是更水深火热?
从万事堂出来,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钱袋,望着陌生的街景,忽然有点迷茫——跑是跑出来了,可接下来该往哪去呢?
苏绾突然感觉到后颈的汗毛猛地竖了起来,苏绾刚要回头,一股冷风已擦着耳畔掠过。
“小心!”
一声疾喝同时响起,她被人猛地往旁边一拽,踉跄着撞进一个带着皂角清香的怀抱。眼角余光里,一道黑影握着匕首扑了个空,刀刃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。
苏绾惊魂未定地抬头,撞进一双清亮的眸子。救她的是个穿藏青色劲装的少年,腰间悬着块虎形玉佩,眉眼锐利如鹰,正死死盯着那刺客。
“是沈府的人?”少年沉声问,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根马鞭。
刺客没答话,反手又是一刀刺来。少年侧身避开,马鞭“啪”地抽在对方手腕上,匕首当啷落地。那人身形一顿,竟直接往巷子里窜,转眼就没了踪影。
苏绾还瘫在人家怀里,心脏跳得像要炸开。少年松开她,皱眉打量着她:“你是靖王府的人?”
“我……”苏绾语无伦次,“我刚从那跑出来……不是,我是说……”
少年挑眉,忽然笑了:“周殇离的人,胆子倒不小,还敢跑?”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,看了眼柄上的暗纹,眼神沉了沉,“这是沈清清身边护卫的东西。”
苏绾脑子“嗡”的一声——沈清清?她竟然真的敢派人下死手?
“跟我来。”少年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腕,“这里不安全。”
苏绾被他拽着往前走,看着少年挺拔的背影,忽然反应过来——藏青色劲装,虎形玉佩,年纪轻轻气度不凡……这到底是谁呀?
她张了张嘴,刚想问什么,少年忽然回头,眼里带着点戏谑:“怎么,怕我卖了你?”
苏绾连忙摇头,心里却乱成一团麻——从虎穴刚逃出来,难道进了什么匪窝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