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竟敢扰了我的计划!”
听竺颤了颤睫羽,睁眸,对上央宓怨恨的目光。
她唇角动了动,却说不出一句话。
万千悲痛都融汇在一声叹息中。
“阿宓,收手吧。”听竺僵硬地伸手,却徒留一片虚影。
回魂阵强大的魔气不断侵蚀阵心的人,她的整个身体都开始明明灭灭,周身色彩慢慢沉寂几乎融入黑暗。
央宓此刻早听不出什么,她愤恨转身,走向孟吟浅。
她此刻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,将孟吟浅抓回来,扔进去。
被硬生生推出阵法外的孟吟浅一眼就看到央宓正朝自己走来。她手心紧攥白莲铃,静静抬眸,与央宓对视。
心中已做好了对抗的把握。
一道轻风掠过,视线突然清明,碍人视线的魔雾被两道术法打散,眼前情景被两道身影挡住。
秋漓庭和昔白不约而同地站在她的面前,将一切恶意隔绝在自己身前。
昔白微愣,与秋漓庭对视一眼。
“好,真是好的很呐!”央宓看见昔白又挡在自己面前,当真气笑了。
“今日无论如何,孟吟浅我要定了!”
回魂阵里无止境地涌出魔物,冲天的魔气将已经暗沉的天空铺上了更浓重的一层黑墨。
鲜血染地,世人与魔的斗争向来就是一场以命换命的厮杀。
每一场,都足以壮烈地记入史册。
“爷爷,那是什么?”女孩将手伸出窗外,指着远方那黑暗最重的地方,歪头问道,“天一直没有亮就是因为那些黑乎乎的东西吗?”
女孩还拿鼻子嗅了嗅,总觉得空气里弥漫着很奇怪的味道,就像铁锈的味道。
老人连忙将女孩的手拽回来,砰的一声关上窗,慌忙把女孩抱到屋内。
“阿宝,我们要听那些大人的话,只要天还不亮,我们就不要出去。外面有很可怕很可怕的东西……”
众人与魔物厮杀在一起,什么也顾及不得。
阵心中的人不着痕迹地叹出一口气。
她看得清楚,因为各种原因,阿筠他们太束手束脚了……
可她也明显感知到,这个镇,等不及了啊。
女子额间法纹隐现,她双手捧住,将额头轻轻抵在红莲铃上。
她低语,似在对某个人说话,“借莲铃一用。”
随后使出全身术法将红莲铃掷于上方,以残魂做引,与天作誓。
通天的魔气似溃散一瞬但又随即以势不可挡之势聚拢起来,但就那一瞬,远方的白莲铃敏锐地开始共鸣。
孟吟浅猛地抬头。
“姐姐!”
她在尝试打破回魂阵!
局势霎时逆转,有一道金光自天际破势而来,整个天冼镇的魔障竟有点点破碎的痕迹。
《葳蕤录》有载,白昔浅是神医世族万年难遇的天才。
一双素手,却能画出极其强悍的阵法,而唯诛魔阵法最为熟尔。
他人皆叹,她生来就是诛魔的信使。
恍若神女临世,忘却自我心怀大义,驱退一切恶劣的魔物。
如若有人见证过白昔浅与魔的最后那一战,便能一眼看出,此刻听竺使的,就是白昔浅的最后一招。
祭魂之法。
与天作誓,祭出自己的三魂七魄引来天道之力,诛杀所有魔物!
“她是昔浅,她就是白昔浅!央宓,你快收手。”昔白看得分明,彻底慌了,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,只想阻止央宓。
他的剑法彻底没了章法。
“她也配和昔浅姐姐相提并论!”
“孟筠!你怎么敢的!”敢这样对待昔浅姐姐!
众人眼前忽地金光一闪。
金光散去,看清眼前场景,央宓的瞳孔狠狠紧缩。
鲜血横铺的大地上,有金光破云而出,挥洒遍地。
漫天的金光似流星般划过,丝丝缕缕,让所有魔物无所盾形。
是那一日诛魔大战的情景。
她梦中无数次重回这个场景,都没有这次清晰,清晰地好似感受到的昔浅姐姐的气息。
手中魔剑滑落。
央宓就僵硬地站在那里,久久不动。
熟悉而又空灵的声音自阵心而起,
“阿筠,阿宓。”
一阵麻意自头顶直冲而下,央宓猛地回头,她颤抖出声,“姐姐……”
“昔浅……”昔白怔愣地看着阵心的女子,呼吸几乎屏住。
在这场宏大而凄凉的幻像里,实则只有四个人。
秋漓庭略一思索,能进来的都是那日诛魔大战在场的人。
自己、孟筠、央宓,包括白昔浅。
回魂阵还未结束,白昔浅却现身,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。
可在幻像中,三人看得分明,阵心的人怎么看都不是听竺了。
阵心之中,女子轻声叙述着:
“阿宓,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吗?我毕生之愿,就是世上无作恶多端之魔,更无、作多端之人。”
“是阿宓错了,”央宓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,她跌跌撞撞地跑向阵心的白昔浅,扑向那个熟悉的怀抱中,“只要姐姐不再离开,阿宓什么都听姐姐的。”
在幻像外,他人只看到,那个疯魔的魔女不顾沿路的伤害,直直踏进了回魂阵,奔向回魂阵心!
“姐姐!”
时隔百年,央宓终于再次扑进了白昔浅的怀抱。
白昔浅笑应,眼角沁出一丝泪珠,轻轻凑在她的耳边,“姐姐帮你涤清所有魔气,可好?”
感受熟悉的气息,央宓早已控制不住任何思绪,只不管不顾地应声,“阿宓都听姐姐的。”
“好……”白昔浅的手轻轻垂落,同时,从天而至一道巨大的阵法与回魂阵相撞!
层层流动的金光死死向下,以强硬的姿态欲要压制住回魂阵。
央宓哭声突地止住,从白昔浅的怀中出来,脸色煞白。
魔族对元神有天生的敏感度,她明显感觉到眼前人的元神之力在缓缓消逝。
她紧紧拽住白昔浅的手,缓缓摇头妄图阻止她,
“没办法的……回魂阵停不了,回魂阵一旦开启,必须有人献祭。”
她语气哽咽,“所以——让阿宓救你出去吧。”
语罢,央宓凝起全身术法要将女子推出阵法外。
女子却迅速反手握住央宓冰冷的手,阻止她的动作。
白昔浅笑了,“那我便来陪阿宓。”
“姐姐!你知道回魂阵意味着什么吗!”央宓想要挣脱白昔浅的手,崩溃出声,“你若在坚持下去,就再也回不来了啊!”
“你能不能听阿宓一次啊?!”
两道阵法皆散发着强大的力量欲要压制对方,金与黑的博弈令这极致的幻像不再稳定,隐隐有碎裂的迹象。
咔嚓。
不知是阵法还是幻像传出来的声音。
“昔浅!”终于有人崩溃出声。
最后一刻,白昔浅终是回了头。
此刻,似隔着最远的距离,但她轻柔的目光依旧落在孟筠和秋漓庭的方向。
白昔浅微微开合嘴唇,说出了一句话。
孟筠看得清楚,她在说:
不见。
……
……
结束了吗?
金光黯淡后云开天明,回魂阵和那魔女也已消失,只剩寥寥魔物慌忙逃窜。
天阙、昔上的众人才惊觉,好像真的结束了。
秋漓庭缓缓收回视线,终究是自己太漠视了,未曾预料到白昔浅这个意外。
他敛下眸中思绪,拍了拍昔白的肩。
昔白静默地看了一眼秋漓庭,随后伸手唤出锁机笛,阖眸将笛子抵在唇间。
随着一声叹息,清悦的笛音响起。
这一刻,清风过境,似有万般绿柳自众人心中拂缕而过,涤清了人们心中残余的戾气。
无人知,一滴清泪自这个清风霁月般的人的眼角滑落。
陈悲不知何处散,独留清风滞人间。
……
“快来人,昔白域主晕倒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