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为什么喝？”许今夕也盯着季向川，微颤的声音里带着期待。
一个不念旧的人留着五年前的旧物。
一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却能容忍和‘恶心’的人复婚。
一切有迹可循，许今夕不知道是自己的执念，还是对季向川的不甘心。
她好像总喜欢从这个男人身上找到爱自己的痕迹。
“与你无关。”季向川错开她的目光，喝了一口酒，似是落荒而逃，又像是毫不在意。
“什么叫与我无关？”许今夕上前，抓住季向川拿酒的手，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，“与我无关，你刚才看我干什么？”
季向川这个人，是会折磨人的。
五年前是，五年后也是。
偏偏她喜欢。
“季向川，五年前不长嘴，五年后，你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吗？”
季向川看着她，将酒杯往回勾了勾，“松手。”
许今夕没松。
季向川难道连挣开她的力气都没有吗？
季向川盯着她看了半晌，倏然勾起一抹嘲讽的笑，“许今夕，你是我什么人，凭什么管我？”
许今夕指尖一颤，松开了手。
她能是什么人？
一个让季向川恶心的人。
一个和季向川假复婚的前妻而已。
季向川也是这么认为的吗？
直到季向川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，许今夕才回神。
“出去。”季向川开口赶人。
“凭我是你的妻子。”许今夕咬牙，给出了答案。
心却跳如擂鼓。
“什么？”季向川喝多了，看着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怔然，和不可置信。
“许今夕，你再说一遍。”他说。
“……没听见，就算了。”
她没有勇气再说一遍了，她怕得到的会是季向川的不屑，那样她就没有再努力的勇气了。
许今夕咬唇，看着他后退两步，害怕自己下一秒会败在他的眼神里，扔下一句‘我给你泡杯蜂蜜水’，就跑了。
“许今夕……”
季向川倾出半身，想要追上去，片刻后又颓然回坐。
有些东西回不去了。
厨房里，许今夕心神不宁地泡着蜂蜜水。
“哎，太太，这是给先生的吗？”
旁边突然的一声，叫她手抖撒了点蜂蜜，还没来得及擦，芳姐又说，“是给先生的吗？”
芳姐是在季家做了一二十年的老人了。
“嗯。”听到那声久违的太太，许今夕有些不适应，胡乱应了一声。
“那泡杯柠檬水就好啦，先生醉酒只喝柠檬水的。”
柠檬水？
“我记得他不喜欢柠檬的。”她记得季向川喜欢偏甜口的。
从前她喝柠檬水给他喝过一口，季向川当场就露出了嫌弃的表情。
现在又喜欢了。
是因为……她吗？
“人的口味不会一成不变的，先生小时候还不喜欢甜的呢。”芳姐笑了一声。
是啊，人的喜欢也不会一成不变。
那他，变了吗？
想到那个一成不变的卧室，那个晦暗不明的眼神，许今夕捧着芳姐做好的柠檬水，决定赌一次。
她又回到了书房。
书房的灯关了，暗暗的，透进来的光影让她觉得这里突然多了好几个人。
许今夕眼皮忍不住颤动两分，黑暗让她恐慌起来，摸到墙边想开灯，忽然一个黑影压过来，惊得她扔了手里的柠檬水，转身就想逃。
一个久违熟悉的怀抱从身后拢了上来，带着两分酒意，“许今夕，别走。”
许今夕止不住颤抖，努力压着心底的恐惧，“……季向川，你喝多了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
强烈的不安让许今夕无法思考身后的人为什么要道歉，她摸到墙边的开关，打开灯，房间亮起来那一瞬，紧绷的弦松了。
“……你刚刚说什么？”神魂回身，许今夕才发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。
可等她想求证的时候，身后的人松开了她，那一声带着悲戚的道歉，连带着那个温暖的怀抱，似乎都随着灯光亮起的刹那消失了。
“出去，我要睡了。”
季向川将她推出门外，把门关上了。
许今夕站在门口愣了许久。
……那杯柠檬水，好像被自己砸了。
不对，刚刚季向川抱她了，跟她说了对不起。
对不起什么？
五年的时间，好像改变了很多，连向来清醒理智的人都变得阴晴不定，反复无常起来。
许今夕举起手，想扣门，又恍惚记起关门前，那双眼睛里的厌恶。
今天的勇气用尽了。
举起的手又放下了，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厨房，看着即将要下班的芳姐，一脸歉意，“芳姐，那杯柠檬水撒了，你一会儿再给他送上去一杯，行吗？”
芳姐应了一声，她又失魂落魄地回到两人曾经的卧房。
拉开衣柜，她盯着季向川的衣服看了许久，最后把脸埋进那件丑丑的黑白波点睡衣里，把自己塞进了被窝。
又是攻略季向川失败的一天。
—许今夕，我很佩服你的勇气。
—但我对学生没有兴趣。
那天，是她对进G大考察投资的季总一见钟情见色起意，然后胆大包天到敲人车窗开口要人家的联系方式。
他问了她的名字，给出那么两句评价后，只给她留下一道车尾气。
后来……后来是她画的漫画被云间集团看中想购买版权，她说除非季向川亲自跟她谈，否则她不卖。
所有人都说她太狂妄了。
那可是季向川，二十二岁接手父亲的烂摊子，是个一年内扭转云间集团年年负债的情况，第二年实现盈利，后三年让云间集团重回巅峰的人。
彼时二十七岁的季向川不光是京圈大佬们嘴里别人家的儿子，还是财经频道的常客，更是无数京圈名媛的梦中情人。
怎么样也轮不到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美术生。
但季向川真的联系她了。
她也借此，缠上了季向川，然后软磨硬泡一哭二闹地成了季向川的女朋友，成了人人羡慕的对象。
年少的勇敢，是现在的许今夕可望不可及的。
什么时候，她开始这么束手束脚了？
仅仅因为季向川一个眼神，她就失去了全身的力气。
疲累混着泪意，许今夕渐渐陷入混沌。
咔哒。
门被打开了，床上的许今夕不安地蹙了下眉，几息后又拽紧那件波点睡衣陷入沉睡。
修长的指尖挑开她腮边一缕秀发，看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时，手一顿，片刻，又为她轻轻拂去泪痕，身影在她的床边缓缓坐了下来。
他仰头后靠，卡在许今夕弓起的肚腹处，体会着许今夕平缓的呼吸声。
像个小偷一样体会着这个房间里属于许今夕的一切。
“许今夕，我该怎么办？”